嘲鸫之死 其一 卡莉雅的梦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女孩熟练地打开门,迎进了提前十五分钟来到咨询室的男人。

“早上好,是一周前预约了的……呃,史先生是吗?”查看着手上的登记表,女孩轻声地问。

“是的。”男人点点头回答。他穿着略微不太正式的西装,打着领带。在女孩的眼里看起来并不像是来找咨询师解决心理问题、反而像是来谈生意的。

昵称叫卡莉雅(Caria)的女孩极其反感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想请走这个人。不过她只是这个咨询室的助手而已,并没有驱逐客户的权利。更何况,她也不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即便是商人也有心理疾病的可能不是嘛。

“在和医生谈话之前,我想先简单地问几个问题……”熟练地说着,卡莉雅摁下圆珠笔,“忻先生是前来做何种咨询的?注意到自己需要帮助有多长时间了?”

“不不不,您可能有些误会了。”男人摆了摆手,从手上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打印稿,“要来咨询的不是我,是我家的女儿……但是她不愿意亲自来,所以我就把她的一些作品带了过来,想让医生分析一下。听闻医生他精神分析的能力非常强,所以我相信他能够帮助到女儿的。”

“啊,是这样吗。”卡莉雅理解性地接过纸张,报以一个微笑,“那先生还要不要留下来和医生谈谈?还是我把文件转交给医生就好?”

“嗯……第一次的话就先让医生读读这些写的东西吧。”男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那请先生在下周同样的时间再来吧。”卡莉雅说着,站起身来。

 

 

 

“史先生呢?”

听到卡莉雅回来的声音,医生从手提电脑前抬起头来,看着他年轻的助手抱着一沓纸走向他。

“他只是代他女儿转交材料而已。真正需要咨询的是他女儿……这里是她的一些写作产品。”卡莉雅说着,递出手里的纸张。

“嗯,好的,谢谢了。”医生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下,摸了摸卡莉雅的头。

“不、不用谢!”卡莉雅红着脸,避开了医生的视线。

医生在国内的咨询师界作为新星算是颇为有名的。这倒不是说,他在专业领域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或是解决过什么疑难杂症一类的——实际上,他只是极其擅长精神分析界的鼻祖、弗洛伊德那一套而已。

不过毕竟弗洛伊德是“天才的推论者”,所以医生的治疗效果确实相当优秀。业内,他被称为“西格(Sieg)”,既是胜利之名也是那位先师名字的一部分。

西格,暂且这么叫吧,还有一个著名的爱好,就是喜欢把他的患者的故事重新编撰后,写成书出版。虽然有假借他人创作博人眼球之嫌,但是整体的社会舆论还是偏向于欣赏一方的。

卡莉雅憧憬着这样的西格医生,并暗自期待着有一天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卡莉雅并不是在西格出名后才成为他的助手的。

两人的相遇相当早。虽然那个时候西格仅仅是一个大学生、卡莉雅也区区十岁,但是两个人可以说是互相之间吸引着。卡莉雅喜欢西格文风细腻的随笔和富有关怀心的语言,西格则看上了这个孩子稍显扭曲的成长环境——那个时候的他,正处于容易被这样的异类吸引的年龄。

后来,卡莉雅早早地辍学了,并跟着西格学习着。虽然卡莉雅的家人怀疑过这样的学习的正当性、想要把卡莉雅送去学一门手艺,“至少缝纫师饿不死自己”,但是西格苦口婆心地劝说下他们改变了主意。

“她以后是真的能来我的咨询室工作的。”西格这么担保着,甚至还付了不少她的抚养费。

不过一切在西格的咨询室开张、卡莉雅也到了能彻底离家独立生活的年龄后都安顿了下来。并且,卡莉雅充分证明了自己确实有做助手的本领。

 

 

“于是嘲鸫拔下自己的羽毛:‘你这活蹦乱跳的斧头,为什么不一起来吃小圆面包呢?’然后麻雀她吐出五颜六色的舌头潜入水里……”

“这都什么啊……”越过西格的肩头,和他一起看着据说是史先生的女儿的作品,卡莉雅发自内心地吐槽道。

虽然曾经看过不少精神病人的文字,但是这个孩子的精神性异常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就算不是很懂具体的精神分析法,卡莉雅也相当肯定这个孩子的脑子里是一锅粥。

“卡莉雅,去给我泡杯咖啡,”西格显然也很受冲击,拧起了眉头,“然后帮我调查一下史先生的背景。”

“史先生的背景……”

“这样多多少少能够弄明白他的女儿是处于怎样的生长环境中。没法和本人交流的话,只能这样来获取背景信息了。”说着,西格把桌子上的茶杯往前一推,“谢谢了。”

“嗯!”学着西格严肃的表情,卡莉雅也精神地点点头,然后接过了杯子。

 

 

“搜集到的东西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了。”晚上十点多,轻轻地敲开西格的办公室门后,卡莉雅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辛苦了,你先去睡吧。”办公室里灯光相当昏暗,西格手提电脑屏幕的亮光相当瞩目。

“呃,那个,您也要注意身体……”吞吞吐吐地,卡莉雅小声说,“病倒了的话就……”

“我?我的话没事的。”一边说着,西格打了个哈欠,“卡莉雅,你觉得这个女孩是什么情况?”

“我、我吗?”卡莉雅顿了顿,“我完全不懂的……”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助手应该说的话。”皱着眉头,西格随手抓起鼠标垫旁的圆珠笔敲了敲桌子,“搜集了一个晚上的话,总该对她的背景有一些认识吧?”

“呃……那个,那样的话,我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太小了。”胆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卡莉雅低着头不敢看西格。

“嗯?你这么说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吧,不用害怕成这样的,说来听听?”安抚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胆怯的卡莉雅,西格刻意把声音放轻了一点。这个地位等同于弟子一般的助手一直以来都显得相当怯弱,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就是啊……”翻动着手里的笔记,卡莉雅咬着下嘴唇整理着语言。她洋红色的眼睛在稍显黄色的灯光环境下格外有吸引力,西格不得不承认。

“喏,这里,”卡莉雅指出了页面顶端一行潦草的字,“史先生,经营着‘诸史百家’音像与电子出版物有限公司,在华南这一带还算是有名的所以相关的花边消息多多少少都能够搜集到。”

“嗯,然后呢?”西格饶有趣味地说着,凑近笔记看。

“史先生的婚礼大概是在12年前,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他的女儿也不过11岁左右而已。而这份文字中的某些句式——语法现象、逻辑,包括用到的词汇等等,并不像是这样小的儿童能够熟练运用的。”

点了点头,西格露出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怎、怎么了?”把这个笑理解成“你说的不无道理”的意思,卡莉雅紧张地问,“我犯了什么错误吗?”

“某种意义上,你的错误是和你的推理相自洽的。”西格习惯性地又敲了敲桌子,“因为以你的年纪,或许还没有了解到过未婚先育这种事吧?”

“……处女生子?”

“不不不,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奇怪的书……”西格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没有结婚的两人却有了小孩这样……”

“诶,但是,那不就是意味着两个人……”

“嘛,毕竟也没有什么东西约束婚前性行为吧。”毫无遮拦地说着这样的话,西格注意到卡莉雅有点脸红,“怎么了,我说了多少遍了,没必要对这种词感到害羞。”虽然语气很严厉,但是西格无疑是没有恶意地纠正着。

“婚前性行为是吧……”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畏惧这些词,卡莉雅刻意重复了一遍。

“所以,实际上那家伙说不定跟你一样大了哦?”半开玩笑地说着,西格把注意力集中回电脑上,“好啦好啦,你快去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卡莉雅在床上翻来覆去。

“麻雀先生”的意象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虽然自己也知道为一个小孩写的东西苦恼作为心理医生的助手是很不成熟的行为但是……

“真的是和我一样大吗……”卡莉雅蜷缩成一团,默默想着,“那个孩子写的东西感觉好闹心啊……是为什么呢?”

麻雀先生咯咯笑着,掏出背上的弓箭。

麻雀先生的弓箭包裹住了缤纷的鸟蛋们。

到底为什么这么让人难受呢。

翻了个身,她开始强迫自己数羊好睡着。没有西格睡在身边的晚上她一直是这样睡着的。

在梦里,她看见的还是麻雀先生,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的麻雀先生。但是总之她知道那个就是麻雀先生。

麻雀先生和自己一样是黑发红瞳。穿着棕色的羽毛服饰的他,坐在枝头、双手撑在枝条上俯视着自己。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卡莉雅还是能感觉到他在蔑视着自己。蔑视着害怕麻雀先生的自己。

他的脸上是恶作剧一般的笑容。

 

 

“早啊卡莉雅,脸色这么差是梦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早早地在餐桌上摆出了早餐的卡莉雅看见西格从卧室里出来,急急忙忙地跑到他面前。

“嗯……早安,西格先生。”卡莉雅揉揉眼睛,“今天上午的日程安排是去老熟人那里,医生记得的吧。”

“军属第三医院是吧,我知道了。”明显对这个名字感到头疼,西格按了按太阳穴,“其实我昨晚没睡好来着。卡莉雅也没睡好吗?”

“我梦到了一个穿着怪鸟服装的男孩……在枝头看着我。”卡莉雅不加掩饰地说,“鸟类的服装,棕色的羽毛和头饰,还有和我一样的眼睛。”

“眼睛?”

“嗯,妈妈不喜欢的那双眼睛。”意外地,卡莉雅对这一点反而欣然接受了。女儿能够坦然面对自己不被家人喜欢这一点,西格当年收她当助手的时候就感到惊讶。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洋红色的眼睛会被黑色眼睛的普通家庭厌恶,但是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会变成这样。

最开始西格怀疑是遗传病或者是感染,不过在一番无谓地搜索之后他确信相关记载只有民间传说这一点——而西格是不相信民间传说的。

就当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突变吧,最后西格只能这么认定了。

“卡莉雅,知道自己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吗?”西格半开玩笑地问。他知道卡莉雅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去答的。

“是、是我睡觉前一直在想那个女孩写的东西的缘故吧,因为‘麻雀先生’这个意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变成了引起焦虑的符号,所以我就会梦见我所认为的麻雀先生?”

“那为什么会是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样呢?你这样的解释只能够解决问题的一半——或许还是容易解决的一半——但是我认为最为核心的问题还是另一半,也就是洋红色的眼睛那里。”

“西格先生觉得?”

“其实你一直都在为自己的这一点苦恼吧?现在它只是借用了一个新近出现的意象来困扰你而已,毕竟眼睛是不能独立于人面而存在的。说到底还是你潜意识里在讨厌自己的外貌而已吧。”

“并没有……”卡莉雅抵赖的语气软弱无力。

“另外你的梦里自己焦虑的源头还是以一个少年的形象出现的——虽然或许有点冒犯,但是卡莉雅你焦虑的源头不无这样的元素吧?年轻的男子?”

“呃……”

“蹲在枝头的男性是求偶的象征,这一点也与树本身象征的家庭和繁育挂钩。也就是说,卡莉雅你或许是在为同时在为麻雀、眼睛以及求偶的年轻男性烦恼哦?”略带着戏谑的语气,西格就像是在逗自己的妹妹一样说着。

“西格先生,是开玩笑吧。”卡莉雅嘟起了嘴,“老是这样拿我开玩笑不行的。”

“不,不管怎么说卡莉雅你也不小了不是嘛。”西格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就算真的是在学校有喜欢的男孩子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话说假期也没见你联系任何同学啊?”

“……我不擅长交朋友。”算是半个事实的回答,“而且喜欢男孩子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卡莉雅斩钉截铁地说。

“别这样擅自下结论,要知道人类行为的动机最终都能归结到生欲(Libido),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肯定会有的。”不等卡莉雅反驳,西格就已经走向门外了。如果要想耐心说服她的话,恐怕得花上一个上午吧。

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说一是一的小孩子了呢。

 

 

“嘘,不要吵到里面的人了。”拉住一旁啪嗒啪嗒在医院走廊里跑着的男孩,卡莉雅小声说。

男孩看起来12岁左右,是不愿意听话的年龄。

“为什么每次姐姐就要在里面呆很久,我就不能进去啊?我也想进去和医生聊天!”男孩抗议道。

“你姐姐是在和医生谈心哦,不是一般的聊天来的。”卡莉雅耐心地解释道,“她的这个地方受到过某些伤害,”卡莉雅指着自己胸口的左侧、心脏的位置,“而西格医生则是专门治疗这里的伤口的。”

卡莉雅对这对姐弟的背景仅仅有一点点的了解。一方面,消息似乎被军属第三医院压制得相当紧,她套不出什么话来。另一方面,某些直觉告诉她深入探究下去会碰钉子。

房间里的那个女孩——姑且算是女孩?卡莉雅依稀记得现在看起来和自己同龄的她三年前两人初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看起来这么大了——名字叫做芽吹。对,是一个听起来比起名字更像代号的东西。她因为失去了家人而留下了严重的PTSD症状。

无法处理她的症状的医院,把她推给了被业界誉为新星的西格医生。

顺带一提,这个小男孩,把芽吹叫姐姐的男孩,两人间似乎并没有血缘关系。或许军属第三医院和什么孤儿院之间存在合作关系吧。

“啊,要不,姐姐和你玩个游戏吧!”卡莉雅故作精神地说道。

虽然和同龄人之间难以交流,不过哄初中生开心凭借自己从西格医生那里学来的技巧还是易如反掌的。卡莉雅对自己自信满满。

“……哼,不要。”男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诶,啊哈哈……”空气一度变得十分尴尬。卡莉雅按耐住心里的烦躁把目光转向别处。不透明的门的对面,西格医生大概在施展他魔法般的才华吧,还有多久呢?

 

 

“结束了吗?”

拉开门走出来的西格医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但是他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样子,而是示意卡莉雅靠近一点。

“芽吹她……她说想和你也聊聊。”西格转述着,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惊讶的感觉。

“诶?我?”

“嗯,我觉得没什么好拒绝的。她的精神也逐步正常下来了,或许让你和同龄人聊聊对你们俩都有好处。”西格这么说着,轻轻地抓住了卡莉雅的手,“来,别担心,应该聊不了多久的。”

 

 

诊室的门关闭的声音让卡莉雅的心跳加速了。

自己面前的这个疑似少女的生物——卡莉雅只能用生物来称呼她,那双暗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样子和老虎无异——脸上挂着期待已久的微笑,一头长发不自然地舒展着,仿佛过于遵从地球的重力一般。

“呃……早上好,芽吹小姐?”

“叫我芽吹就好。”反倒是被芽吹占据了话语的主导权,卡莉雅深切地体会到自己作为一个助手在咨询师领域的不成熟。芽吹的微笑虽然并不僵硬,但是却极端地不情愿,像是被训练过如何驱使面部肌肉作出正常的微笑一般。

“啊,好的,芽吹,医生一般是叫我卡莉雅,所以你也这么叫我就好了。”卡莉雅制止住自己捏衣服下摆的行为,“芽吹有什么想和我分享的吗?”

“分享这个词可能并不准确……”芽吹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可能让卡莉雅感到紧张,索性闭上了眼睛,“这是一项西格他不可能做得到的任务,所以我交给你去做。”

“不要看不起西格先生……”

“不不不,不是看不起啥的,只是有些东西恐怕成年人是真的做不到了。西格他和我讲了史先生的女儿的事情。”一边说着,芽吹把双手的手指交叉起来。卡莉雅下意识地提醒自己,这是表达支配感的意思。

“西格先生和你聊的真多啊……”

“互相熟悉的医患关系罢了。”芽吹说着,似乎微妙地在叹气,“我倒是觉得啊,那个小女孩说不定是童话故事看多了呢?”

“童话故事?”

“嗯,或者确切地说,童谣(Nursery Rhyme)吧。麻雀杀死的知更鸟,砍杀父母的利兹博登,被继母杀死的女孩变成鸟儿,切开馅饼时唱歌的四十四只金丝雀,关于鸟和少女的童谣不是到处都有吗?”

“芽吹对童话故事很熟呢。”

“普通的没有朋友的程度罢了。”似乎没有察觉到卡莉雅语气里的淡淡的挖苦感,芽吹接着说了下去,“史先生不愿意让女儿出面的理由无非就是不想让女儿和成年男性共处一室罢了。想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一个收养了关系这么微妙的助手的人——”

卡莉雅抬起了一边眉毛。

“——没有冒犯的意思。”完全不像是在道歉,芽吹摆了摆手,“只是说,你去和那个小女孩谈谈的话,或许就没有问题了。”

“我还是不明白。”完全是实话。卡莉雅从刚刚开始就没能跟上芽吹的想法。

“嘛,我回去帮你准备一下,到时候会有‘麻雀先生’的扮演服装送去西格医生的诊所的。你把头发剪短一点,穿成麻雀先生的样子溜进史先生女儿的寝室里不就好了?”

“不,首先我就根本不知道那在哪里……”

“这些问题都会由我们来解决的。你就负责潜入就好了。”芽吹盯着卡莉雅,从头发到脸再到胸部,最后回到她的眼睛上,“你或许很适合扮演一个孩子想象中的英雄呢。”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奖吧。”卡莉雅相当不高兴地说,“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做这些吗?还有芽吹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些问题不要懂得太多会更好。”芽吹站起身,走向门口,“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动机。就当是……业界的竞争意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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