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童年的玩伴如今都去哪了(二)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4.老郑一巴掌,打跑了大磊,也打醒了我

在初一的前几个月,断掌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打打杀杀上了。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原来小学的痞子约我,放学去帮助他打群架,或者他要和某某单挑,让我去站脚助威。每天放学时学校门口都有一帮痞子,拿着木棒、钢管之类的武器“堵人”。每次看到这场面,断掌都会担心这些人要堵的是不是我。在这种兴奋或紧张的心态中,拿起书本也读不进去,学习成绩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断掌初中的班主任是老郑,教语文的,当年已经50多岁了,教学和带班都很有经验,带完我们这一届就要退休了。期中考试前,她在办公室约谈了我,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期中考试如果考不好,她这个班就不要我了。因为我经常和外班的学生打架,在同学中影响很坏,怕我把其他爱学习的同学带坏了。

我把他们带坏了?我有那么不堪吗?断掌不服的劲儿又上来了。说我是坏学生,我偏要考个好成绩给你看看!

当时离期中考试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我落下的内容太多,想全面复习已经来不及了。既然班主任是教语文的,那我就学语文吧。于是我用两周时间学习语文课本,看参考书,阅读课文,背名词解释等等。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的语文成绩年级第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考的。那次考试我的总分并不高,在班级第13名。不过语文成绩出来的时候,我能看出老郑脸上的喜悦。年级第一是她教出来的,这还不值得她高兴吗?她在全班面前狠狠的表扬了我,从此管我越发严格,逼着我和所有痞子彻底划清界限。

有一次大磊来班级找我,被老郑撞见了。她一看大磊的痞相,就问我:“这个人叫什么?”我答:“大磊。”“他就是大磊?你怎么和他玩?”我没想到大磊已经混的如此有名,老郑居然当着大磊的面,给了我一记耳光。这个耳光她没用多大力气,却让我记忆深刻。大磊见此情景,转身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到班级找过我。

老郑这一巴掌,打跑了大磊,也打醒了我。当年她虽有打骂体罚,却没有吃拿卡要,论师德比现在很多老师强出太多!从那以后我在她的严管下,真的和那些痞子划清了界限。期末总分我考了全班第三名,从此后正式步入尖子生的行列。

大磊似乎对我的变化有所察觉,在我努力学习的那段时期,自觉的远离了我。这让我想起了臧天朔的歌词: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离开我……”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变成尖子生对我们的友情算不算背叛,但我还是感谢大磊的理解和成全。

大磊在我的生活中,就这么消失了将近3年。


5、天才枪手,为朋友两肋插刀管什么对与错

初三下学期的一天,大磊突然来班级找我,当时离中考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告诉我,家里让他报考某大型国企对口的技校,需要我帮他复习备考。大磊的父母都是该大型国企的职工,如果他考上了那所技校,毕业后可以接父母的班,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当年垄断国企对双职工的一个内部优惠政策。

断掌的老家是个经济欠发达城市,能到那所大型国企上班几乎就是最好的工作,因此那所技校的考试也异常火热。那一年,内部子女全市只招收5个,而报考的人数超过了500人,真正的百里挑一!

大磊说,那所技校的考试在中考之后,因此不会影响我复习。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中考结束后,当其他同学终于卸下担子开始疯狂玩耍的时候,我和大磊的考前冲刺开始了。考试一共四门,语文、数学、英语和专业基础。大磊要复习备考,而我要陪太子读书。

不陪不知道,一陪吓一跳。大磊这么多年专业痞子的修为真不是盖的。语文古诗他只会背“床前明月光”,后面的内容每次都不一样!!!数学1/2+1/2=2/4!!!英文26个字母,他硬说是24个!!!

我彻底无语了,离考试只有5天,我抱着厚厚的复习资料不知这考前辅导该从何开始。

我和大磊的父母谈了这个问题,他们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很不好意思的提了一个方案B——我和大磊一起报名,他们想办法把我们分到一个考场,我做枪手!

原来这个技校除了面向内部子女招生5人之外,还面向社会招生1人,因此如我这般非系统内子女也可报名。

我看了这个技校历年考试语文、数学、英语的题型,比中考试题要简单,专业基础部分试题也就是初中物理水平,只有一些专业词汇和操作顺序之类的需要我特别记忆一下。以我的水平,复习5天参加考试,应该没问题。如果考场上真能将答案传给大磊,助他考上技校,相当于帮他解决了一辈子的就业问题,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看到我点头,大磊全家欢天喜地,像是盼来了救星。从他们欣喜的目光中,我第一次因为学习成绩好而找到了存在感。这种被别人指望着、依赖着的存在感,要比自己考第一名强烈得多。

第二天,大磊全家陪我一起去报名,当天是社会招考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我在报名现场,居然看到了好几个初中全校前30名的学生。他们怎么会在这儿,难道都不想考大学了?

报完名后,在大磊家里我们见到了据说是负责考试的一位“领导”,他把我的姓名和考号都记在纸上,又仔细看了看我的长相,之后拍拍我的肩膀说:“孩子不错,年纪轻轻的重情重义。这件事你一定不能对任何人说,如果考场作弊被查出来,不仅会取消大磊的成绩,连你中考的成绩都会被取消,你要有思想准备。”

现在想来,当初“领导”这番话应该是吓唬我,主要目的是不让我出去乱说。但是当时我才16岁,他这句话我确实走心了。事关我自己的前途命运,不能不慎重考虑。

大磊妈妈深明大义,见此情景说:“孩子,你如果觉得这个事儿有风险,不参加也行。”

我看看大磊妈妈,又看看大磊,坚决的说道:“我参加!”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我和大磊开始研究在考场上怎么对暗号。他不愧是痞子,居然使出麻将桌上出老千的绝学,只用十根手指,就能将题号、单选、多选的答案全部比划清楚,而这暗号的含义只有我们俩懂。

前段时间看泰国电影《天才枪手》,里面也有类似的情节。那个女主角用弹钢琴的手法传递答案,这思路和我们异曲同工。只不过我们用的是打麻将手法,因为我们是痞子。

考试开始了,我和大磊真的分到了一个考场。第一门考语文,大磊的座位在我后面。我迅速答完选择题,并按照约定的暗号将答案传递出去。答填空和默写之类的题时,我将身体坐得偏一些,大磊抻脖子往前看,也能抄个八九不离十。

很快我们俩都答完了,于是提前交卷。我们正在走廊高兴的说笑着,迎面走来了我的同班同学大P。原来他父母也是该大型国企的,也想考上技校回来接父母的班。

大P看到我很吃惊,问:“你不是考重点高中吗,怎么也参加这个考试?”我笑着回答道:“万一考上这个,大学都不念了。”他看着我们的背影,将信将疑。

第二门考数学,座位位置变了,我和大磊离得很远。不过这难不住我们,答选择题时,暗号依然发挥了关键作用。答填空和计算题时,我将答案写在一张纸上,想找机会传递出去。

我正着急的时候,流动监考来考场巡视,我心里有鬼,于是赶紧把头低了下去。他走过我身边时,敲了敲桌子。莫非被他发现了?我更害怕了,把头压得更低。谁知他又敲了敲桌子,还咳嗽了一声。我听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竟然就是那天见的那位“领导”!

我把纸条悄悄塞在他的手里,目送这个“答案的搬运工”及时将答案传到了大磊手里。一切顺利,他又嘚瑟的提前交卷了。

第三门考英语,我和大磊坐在相邻的两排,中间隔了几个人。顺利答完选择题后,我把作文写到了一张纸片上,坐在那里等“领导”过来。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那位“领导”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看还有10分钟交卷,我急了,拿起卷子走向讲台。经过大磊身边的时候,我悄悄将纸片塞在他试卷底下,这一幕恰好瞒过了监考老师和监视器,好险!

事后才知道,那位“领导”被总监考拖住聊天,分身乏术,这科考试我们只能自求多福。好在老天保佑,26个字母都写不全的大磊,总算在交卷前照猫画虎写完了英语作文。

第四门考专业基础,大磊的座位和我隔了一排。之前考试的那些风吹草动,应该已经被人传了出去。如果说前三门考试还有人按兵不动,那么第四门考试一上来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于是,考场上回头的,左顾右盼的,扔纸条的都出来了。监考老师不知道受了哪家的恩惠,除了提醒大家小点声之外,对于这种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和大磊顺利答完选择题后,还剩下两道简答题和两道画电路图的题。“领导”又没来,我照例把答案写在纸片上,团成纸团直接扔了过去。谁知道没扔准,纸团掉在了其他考生脚下。他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一般,默默的打开纸条抄了起来。最可恨的,他抄完居然把纸条撕了!

这就是竞争,这就是人性!大磊气得想揍他,我示意他忍一忍,考完再说。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多人都已经提前交卷了,而大磊的卷子上还空着4道大题,这可是40分呀。

这时,走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怎么停电了?”停电不就意味着监控不好用了?我看了一眼监考老师,他走到墙边,按了一下墙上的灯,真不亮了。然后他就嘟囔着走出去,不知跟谁反映情况去了。

面对如此机遇,再犹豫就不是男人了!我马上站起来,两步走到大磊旁边,把自己的卷子放在他桌上。接着又回到自己座位,装作没事一样。

旁边的其他考生见此情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大磊冲他一个必杀的眼神,吓得他赶紧把头低下。

片刻之后,监考老师又回来了。我看自己桌上空空如也不好看,就索性头也不抬的趴在桌子上。大家都起立交卷的时候,我悄悄的接过自己的试卷,同时看到了大磊感激的眼神。

大磊答完之后并没有马上交卷,而是将答案写在几个纸条上,扔给坐在考场其他方位的同学。交完卷后,我问他为什么给别人传答案,他笑道:“我传的答案只有前10道题是真的,后面全是错答案,谁要是照着抄就倒霉了。”大磊竟有如此心计,断掌不得不刮目相看。

考完试出来,大磊的父母在考场外等着。他爸大手一挥说:“考完了,不管成绩如何,我带你们小哥俩去北戴河放松放松!”

于是第二天,我和大磊就到了北戴河一处该国企系统的疗养院,在那儿疯玩了三天。第三天中午,大磊爸爸打电话回家查询成绩,我如愿考上了重点高中,大磊也考上了那所技校。一共要5个人,他第五名,仅仅领先第六名1分!

好险呀,回想考试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困难,不得不感慨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少答一道题,晚传一会儿答案,许多人的命运也许就会迥然不同。

后来这件事还是被举报了,举报人是考试的第六名,也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大P。他家里知道我参加考试后,猜到了我和大磊的把戏,一气之下将整个考场都举报了。也许是他的举报捕风捉影,也许是牵扯面太广让上面为难,总之最后不了了之。本来嘛,如果重新组织考试,那不是打了所有人的脸吗?

大P后来还是如愿进了该国企,不过他是“曲线救国”,先当了两年兵,复原回来才接了父母的班。若干年后,知道了这个消息,我还专门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表示祝贺。

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愧对大P。我知道考试作弊不对,也知道如果没有我,可能大P就不用去当兵。但是我没有办法,大磊在我心里的分量我最清楚,再让我选一次,我还会毅然决然的和他同一阵营!

多年以后,我面临过很多类似的选择,也见过很多人做这种选择。说简单点,是帮理还是帮亲?我不想把这个问题放在道德的高度去评判,我只知道,当时大磊需要我,他不需要我多么高尚英明正确,只是需要我能站在他的一边。

我的选择也很简单,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义无反顾的出现。就像当年带刀护卫一样,刀山火海也陪在他身边。

如今大磊的父母和那位监考的“领导”都已经退休,大磊也已经在那家大型国企离职。我斗胆将这件事写出来,希望不会对当事人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件事已经过去了20年,希望大家就当看个乐呵,不要对号入座。

今天,当我为大磊的遭遇唏嘘不已时,也不禁扪心自问,当年那次考试,我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当年如果他没考上那所技校,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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