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致我永远的高中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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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高中同桌。

她是有智力障碍的，我没黑她，这个事情班里所有人都知道。

班里没人愿意和她同桌，因为她脏，她把擦鼻涕的纸塞书桌堂里，你和她说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高度近视，高中没见过她换眼镜，戴着眼镜还眯眼看人。头发经常油的一绺一绺的。

谁和她同桌都欺负她，拿圆珠笔扎她腿，用剪子剪她头发。

后来，老师给她放在了我旁边。

她搬来的那个下午，她的前同桌把她桌堂装满鼻涕纸的桌子扔掉了。我上过厕所回来正好挪出来，我帮他一起搬走。

在路上，她前同桌说：你会后悔的，幸好你不是总在学校，如果你天天坐在她身边，你会疯掉的。

在我身边，倒也没什么过分的事情发生。我买了卷垃圾袋，放在她桌堂，买了个小垃圾桶，我和他说，如果你要擦口水或者擦鼻涕，擦完纸往这扔。

我放学每天固定扔一袋垃圾，里面有我的也有她的。她指甲常常都是脏的，我第二节课上厕所我会带她一起去，买了瓶洗手液，我们一起上完洗手。

后来她小心翼翼的挎着我的胳膊，不是那种平时女孩子之间亲昵的动作。她是僵硬的，把小臂举起来穿过我的胳膊，悬空。她是紧张的。

那时候我书包里常备湿巾，早餐也会给她带一份，门口早上有麦多馅饼。

后来期末，她成绩一向都不好。又考了倒数第一，她家里对她管教严厉，却每一次都会失望。当老师说到：“你们考成这样就不怕我给你们家长打电话吗”的时候，她冲到讲台下面，然后…她“怦”一下给老师跪下了，然后边哭边求老师不要给家里打电话…

班里空气凝固了三秒，然后大家都笑了，老师懵了，她哭的更厉害了。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她很焦虑，她认为这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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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高三的时候离开学校去学艺术，也离开了她。走前她请我到家吃了顿饭。

那时候她已经干净了很多，鼻子下面没有鼻涕结的痂，头发也比以前干净不少，她偶尔也会笑了。

那天吃火锅，她不断给我夹肉，她说不想让我走，她说你走了之后，我又会被人欺负。

那一年，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给了一个十七岁姑娘全部的安全感吧。

再回来就是高三下学期了，回来已经不见她。

后来听闻，她患了抑郁症辍学，在家跟爸爸一起卖土豆和白菜。

后来毕业，我们提着箱子从这座城市离开，涌入大城市的人流中，变成渺小的一只。

最后一次有她的消息，是年前。

说她抑郁症治好了，家里说了个对象，男孩能干活但是腿部残疾。两个人一起开了个小超市。

她二十一岁了。

我晚上睡不着，有时会想起她。

想她小心翼翼的挎着我的胳膊，请我吃饭时夹肉给我。

如果她是个正常的姑娘就好了，那我就不教她把鼻涕纸扔袋子里，我也不教她上厕所之后要洗手。我要带她去追梦，我说啊，姑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趁年轻。

但现在，我没办法说。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我不希望她能怎样，只希望她能开心，我不期待她能功成名就，我只希望，未来某一天里，我在拥挤的人群里回头能一眼望见她，不是她耀眼的样子，而是她在努力生活。

最后，她结婚时，我还是欠了她一首《同桌的你》，如果以后还有缘见到，我一定唱给她听。

End